每天读点故事作者：一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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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杨超群被医生让到走廊的座位上，他捂着胃部，额头上不停的有汗滴落。
“医生，我父亲他到底是什么病？”
杨娜焦急地望着医生。
医生瞄了瞄门外坐着的杨超群，脸上的表情很严肃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你父亲得了食道癌和胃癌，是晚期，没有救治的可能了。老人家有什么心愿就替他完成吧。”
“你是说，我爸他没法治了？那，那他大概还有多长时间？”
“这可不好说。也许几个月，也许会更长些，看患者自身的情况和精神状态。”
杨娜仰起头，用后背对着门口父亲座位的方向，控制了许久，还是掏出了衣兜里的纸巾。
医生同情地发了个“唉”声。
“注意你的情绪，不要影响到患者。”
杨娜调整好状态后走到父亲身边，杨超群机敏地瞄着女儿的脸。
“爸，医生说你的胃严重溃疡，需要好好调养一段。你还是跟我回家住吧。”
听女儿如此说，杨超群心情低落面露难色。
“娜娜，不是什么大病，爸就自己回去调养吧。别让你妈见着我心烦。”
杨娜露出温婉的笑容。
“不会的，妈就是脾气差了些，她可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。”
杨超群也附和着女儿笑了笑，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医院附近的饭店。她给父亲点了几个特色菜。杨超群大口的咀嚼着，只是吞咽时很费力，一顿饭跑到外面去咳了好几回。
“爸，又没外人，你还跑出去干嘛？”
“娜娜，爸都快七十岁了，才学会怎么尊重人。那些陈年的老习惯也该改改了。”
杨娜赞许地点头，顺手给父亲夹了一个饺子，嘴上告诉父亲慢慢吃，然后自己飞快地跑进了卫生间。
杨娜靠着卫生间的门，一双手用力地捂住双眼，泪水还是顽强地从指缝间挤出来。
尽管父亲不是慈悲善良之人，尽管父亲二十年前就弃自己而去，尽管父亲自私自利毫无怜悯之心……可听到他无药可治时，杨娜的心还是碎裂般一点一点地疼痛起来。
她可以迁就父亲的胡搅蛮缠，她可以不计较他的自以为是，她可以原谅他的不负责任……她就是不允许他离开这个世界。
2
杨娜打开自家房门。妈妈柳慧笑盈盈地接过女儿手里的包，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下了，手里的包被用力摔倒鞋柜上，眼里的寒凉似乎能释放出冷气来。
杨超群讨好般的笑脸瞬间凝固，他尴尬得不知所措，双手不自觉地去揉搓衣襟。
“爸，您快进来吧！我妈是生我的气，和您没关系。”
杨超群被杨娜安置在客卧中歇息。柳慧在卧室中自顾自的生着闷气，杨娜走近妈妈，用力地环住妈妈的身体。
“娜娜，你别跟我来这套，他要是住进来，我就走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，你自己选。”
“妈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，让我怎么选？”
柳慧一阵冷笑，脸上的表情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慈祥。
“他配做你的父亲吗？他还能算是你的亲人吗？我俩结婚二十四年，离婚已经二十年。在你三十六年的生命里，他给过你一点父亲的爱吗？他身体力行能挣钱时，从来不联系你这个唯一的女儿。到了需要人照顾时，这才想起你，你就不感到心寒吗？”
杨娜望向歇斯底里的妈妈，心头是一阵钻心的疼。她本不想告诉妈妈事情的真相，可是妈妈这样咄咄逼人，爸爸怎能待得下去？如果爸爸因此流落在外，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，自己会良心不安内疚一生。
“妈，我没有埋怨爸爸的权利。他最对不起的是你，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。尽管他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，可是他给了我生命，我不忍看到他无家可归。”（父亲失踪19年后归来，一直行为诡异，没过几天竟喝药自杀）
“你想当你爸的孝顺女儿，我不拦着你！我不妨碍你尽孝，我走！”
杨娜瞬间泪流满面。她拦在妈妈面前，“噗通”一声跪下。
柳慧很意外，惊愕地望着女儿。
“妈，我求求你。我爸他患了两种癌症，已经是晚期，就快离开我们了！我实在是不忍心，妈！”
柳慧瞪大一双眼睛，那份惊诧如同看见了恐怖至极的事。
好久，她才缓过一口气。一滴泪落在青筋暴突的手背上。
3
年，柳慧刚满二十二岁，村子里很多小伙子都偷偷地仰慕着她。那个时代还不时兴自由恋爱，年轻人的婚姻都是父母做主。
邻居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偷偷给柳慧递了张纸条，要托媒人来家里提亲，只等柳慧的父亲从外地回来，媒人就上门。
柳慧心里像开了朵花一样，每日容光焕发地帮母亲忙家务，对待弟弟妹妹们也和颜悦色。
柳爸爸终于从外地回来，不只他一个人回来，还带回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。这个男子就是杨超群。
柳爸爸在外地工作时，杨超群家刚好是驻地的邻居。杨家听说柳家有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，杨妈妈就多了心眼，左一个“大哥”又一个“老乡”地叫着，让柳爸爸觉得十分受用。
杨超群是个很会处事的小伙子，人长得又不赖。二个月的相处下来，柳爸爸和杨家已经非常亲近。
等到柳爸爸要回家时，杨妈妈说出了自己的心思，想让儿子杨超群做柳家的女婿，可以到女方家落户。
柳爸爸一听很是高兴。柳慧是家里的长女，眼看到了出嫁的年龄。女儿嫁得太远还不放心，这个杨超群能跟随自己回家落户，女儿在自己身边生活最好不过。柳爸爸高兴地应下了亲事，并带着杨超群回了家。
“爸，你怎么可以私自定下我的婚事，我不同意。”
柳慧瞪着一双杏核眼，怒气冲冲地对柳爸爸说。
“什么叫我私自给你订婚？你的婚事我不管谁管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这是自古以来的老理，轮得着你瞪眼睛吗？”
“这都是新社会了，婚姻要自己做主。”
“什么社会我都是你爸，你的事我说了就算。”
“我就是不同意，你能绑着我吗？”
“你敢？看我不打折你的腿！”
柳爸爸是个耿直火爆的性子，吐口唾沫都是钉，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女儿违拗自己？他拎起茶杯口粗的木棍，追着柳慧满院子转。
柳慧一个不小心摔了跟头，柳爸爸的棍子对着她的脊背一顿抽打。若不是柳妈妈拼命拦下，柳慧定会吃大苦头。
尽管柳爸爸暴跳如雷，可是柳慧牙关紧咬就是不吐口。
“慧儿呀，你怎么和你爸一个样子，都是头倔驴。”
4
柳慧最终还是嫁给了杨超群，因为邻居的优秀小伙子不敢再托媒人上门。当他看见柳爸爸追赶女儿抽打时，他的小心脏已经受不了这份刺激。
“你还是个男人吗？算我瞎了眼！”
柳慧对着邻居小伙子“呸”了几口。这段不为人知的美妙感情戛然而止。
柳慧本想着就这样慢慢地熬日子吧，可是平静无波的生活都是奢侈。第一胎怀孕流产，致使柳慧七年无所出，杨超群越发地吊儿郎当不务正业。
“你就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！这样的日子我有意思吗？我不去*还能干什么？难道你让我去嫖？”
杨超群每日流连在牌桌上，柳慧辛苦挣下的一点积蓄都被杨超群做了奉献，他还振振有词理所当然。
柳慧向娘家哭诉杨超群的无赖，柳妈妈唉声叹气，柳爸爸却自有一番道理。
“一个男人有点爱好也不为过，你得好好对他才能让他收心。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，要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。”
柳慧抬起还存有泪痕的脸，咬牙切齿地反问：“您还是我爸吗？就因为他是您选的女婿，您就这样包庇他，您这样做公平吗？”
“家就是不讲理的地方，什么公平不公平的。”
柳爸爸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，不想正面和女儿交流，也许他有点心虚理亏。
柳慧结婚第八年，终于有了身孕。杨超群一反常态，他每日陪着柳慧嘘寒问暖，这倒让柳爸爸找到了说辞。
“我就说嘛，一个男人有点其他爱好并不可怕，年长点就懂得疼媳妇了。不假吧？你爸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？”
杨超群温柔地对待柳慧只维持了天，杨娜一出生，杨超群又恢复了常态。重男轻女的他觉得没了希望、丢了脸面，整日胡吃海喝滥*成性。柳慧为了女儿只能默默地忍耐，希望杨超群能有良心发现改过自新的一天。
柳慧在冷漠和劳累中度日如年。杨娜三岁时，因为淘气碰洒了杨超群的酒，做父亲的竟然拎起孩子一顿暴打，杨娜的“哇哇”痛哭激怒了柳慧。她头一次向杨超群动了手。（父亲失踪19年后归来，一直行为诡异，没过几天竟喝药自杀）
其结果可想而知，柳慧被打得鼻青脸肿，头还被瓷碗砍了一条长长的口子。鲜血透过头发滴下来，染红了衣领。
杨超群怕柳慧有个好歹，只好把近乎昏迷的她放在炕上并请了村医给包扎一下。柳慧在家昏昏沉沉躺了三天，柳家父母毫不知情。
夫妻吵架一旦动起手来便无法休战。这次武力征服只是一个开始，杨超群自此以后经常对柳慧大打出手，柳慧实在难以忍受便提出了离婚。
柳爸爸一听女儿竟然有离婚的想法，简直是荒唐至极。
“出一家进一家容易吗？好人家的儿女谁离婚？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？你的三个弟弟还怎么讨媳妇？”
柳慧并不怕自己丢脸，也不怕让爸爸难堪。可是一说到自己的三个弟弟，柳慧还是没法下决心。家里本来不富裕，若因为自己坏了柳家的名声，害得弟弟们成不了家，自己岂不成了柳家的罪人？
柳慧千难万难郁结在心无法化解，她谎称去街里买东西，把五岁的杨娜送到妈妈手上看管。
她把一根麻绳穿过房梁。她想把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掉。
5
杨娜在外婆家里一反常态拼命地哭闹，直搅得家里天翻地覆。柳妈妈只好带着杨娜满街溜，不自觉间就溜达到了柳慧的家。大门并没有上锁，柳妈妈好奇，以为杨超群在家里，就带着孩子进了院。
杨娜一进自己家大门，就乐颠颠地去摆弄放在院子中的各式玩具。柳妈妈伸手拽门，门从里面插上了。
感觉事有蹊跷的柳妈妈趴到窗玻璃上往屋子里望，房梁上吊着的柳慧正拼命地踢蹬着双腿。
柳妈妈“哎呦”一声*飞魄散。她扯开嗓门大声呼叫。
“来人啊，快来人啊！救命，救命！”
柳慧从地狱门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，懵懂的女儿窝在她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身体。柳慧搂过杨娜放声大哭，若不是一心念着女儿迟迟下不了决心的话，自己的身体恐怕已经凉透了。
柳爸爸得知女儿要悬梁自尽，他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，倔强如他也觉察到自己对女儿的伤害。他顺手抄起一根扁担，怒气冲冲地跑去了女儿家。
杨超群跪在柳爸爸面前痛哭流涕。柳爸爸的扁担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，打一下他问一句。
“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，我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你，你怎么舍得虐待她？”
“我帮你盖房子成家，没要你一分聘礼，我们柳家哪里对不住你？”
“做为一个男人，你整日*博游手好闲，对得起自己的老婆孩子吗？”
杨娜颠着小腿拦在柳爸爸面前，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。
“外公，别打爸爸，他会疼的。你再打爸爸，我就不喜欢你了。”
刚强倔强了大半辈子的柳爸爸瞬间泪奔。
柳爸爸悔恨交加一病不起。在柳慧的记忆中，爸爸这是第一次患病卧床。他望向女儿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痛惜和自责。
柳慧在娘家住了一周。她体贴细心地照顾着爸爸，看见爸爸头上突兀而生的白发时，心里便暗下决心。
从此以后，绝不再让爸爸为自己的事担心着急。就算杨超群是一个火坑，自己去跳就是了。就算他杨超群是一个恶魔，自己被折磨就行了，绝不再连累父母和弟妹。
6
时光在不经意间懒散地溜走，柳慧在煎熬和郁闷中挨日子，默默地忍受，痛苦地坚持，再不向娘家人倾吐苦水，也不把自己的不幸公之于众。与杨超群的斗争从公开转成了地下。
柳慧和杨超群从肉搏战到冷战，再到持久战，两人都苦不堪言。二十四年的婚姻生活，两个人并没有磨合成功，反而越发的背道而驰，终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年的八月，四十六岁的柳慧与四十八岁的杨超群终于离婚。当年，杨娜只有十六岁。
为了供杨娜读书，柳慧背井离乡外出打工。她做过清洁工、月嫂、保姆，也在饭店里打过杂工，受过无数的白眼和冷遇。只要想到女儿还需要学费，柳慧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。
年，杨娜大学毕业并在B市找到了称心的工作。柳慧也靠着勤奋积攒了些积蓄，想给女儿在市内买套小房子。因为钱不够，柳慧想把乡下的房子出售。
当柳慧再一次回到农村的家中时，自己家的房子竟然住进了外人。细细盘问才知道，杨超群在外地欠下*债，他竟然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了债主。
“兄弟们，这所房子已经不属于杨超群。我们离婚时有过协议，这房子归我的女儿杨娜所有。现在我们急需用钱，我要把这所房子卖掉。”
柳慧苦口婆心地向占着房子不走的几个人解释，结果是越说越糟糕。
“这就对了，用杨超群女儿的房子还债，合情合理啊！父债子还天经地义，如果不给房子就给钱！杨超群那个和尚没了影，你家的房子我们还是能找得到的！想耍花样吗？我想看看你可有这个胆儿？”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瓮声瓮气地说着，抬手便把一只玻璃水杯用力的摔在地上。
闪闪的玻璃碎片惊得柳慧闭了眼。
柳慧心里又气又恨，杨超群不但从不尽父亲的责任，还给女儿的生活埋下了无法预知的隐患，真恨不得活剐了他。
年，二十八岁的杨娜结婚。
年，杨娜的女儿囡囡出生。
柳慧同女儿女婿住在一个三居室的楼房里，平时既照顾外孙女又照顾着女儿女婿的起居生活，虽说忙忙碌碌不得闲暇，可是柳慧的心里很充实。一家人的生活平静而幸福。
平静祥和的日子里，柳慧几乎忘记了杨超群的存在。这个人一点点淡出了她们母女的视线。
年5月，67岁的杨超群去了杨娜单位。看到女儿的瞬间，他神情凝重眼含泪花，一双手微微地发抖。杨娜的记忆里根本没见过这样情形的父亲。
“娜娜，爸爸来看看你。十九年不见了，爸爸来晚了，对不起，以前都是爸的错。”
杨超群的脸上满是羞愧之色。
杨娜怕被同事看出端倪，她匆忙地带着爸爸去了附近的一家茶社，要了一壶大红袍。父女俩静默地品着，过了好久，杨娜才小声地问了句。
“您住哪儿？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
“娜娜，你结婚时，我就住在离你不远处。这些年一直离你很近，只是我不敢出面相认。”
“你……”
杨娜真的不知说什么好。
杨超群递给杨娜一张银行卡。
“娜娜，这是我对你们娘俩的一点补偿，密码是你的生日，这是爸爸的一点心意，你一定收下。”
杨超群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女儿。
“不了，我们很好，不需要您的补偿。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。”
杨娜淡淡的神情让杨超群缩回了手。
到底是父女连心，杨娜送杨超群回家时，还是进了爸爸一直居住的房子。
这是一间快要动迁的民居，墙壁斑驳，走廊狭窄暗黑。小小的屋子里凌乱而潮湿，有一股隐隐的霉味。
杨娜心里很不是滋味。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，告别父亲时，她仰起头对着天空望了好久，只是怕眼里的泪滑落。
7
柳慧得知女儿去了杨超群的住处，她恼羞成怒地痛骂女儿，说女儿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憨货。杨娜只好连连认错，并保证再不和杨超群有任何瓜葛。
自从见了杨超群一面后，杨娜的内心波澜起伏。现在的父亲生活在贫困潦倒中，他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，按理说一点都不应该同情他怜惜他，可是杨娜就是狠不下心肠。
在不断的思想斗争后，杨娜决定偷偷地与父亲来往。她每周都会利用午休时去看看父亲，给他买些生活用品，也帮他洗洗衣服晒晒被子。杨超群很感动女儿来看望自己，有时也打听一下柳慧的近况。
年10月5日，杨娜如常的去杨超群住处，一进房门便喊了两声“爸爸”，但没有得到回应。杨娜四处寻找，这才发现杨超群卷缩在卧室的一角，额头上满是汗珠，双手按着胃部，脸上是明显的痛苦状。
杨娜不顾杨超群的百般推脱，医院，没想到杨超群的病已经无法医治。杨娜只想把父亲接到自己温暖舒适的家里，陪伴他走过人生最后的岁月。
柳慧知道了杨超群的病情后，她的心里五味杂陈。曾经无数次咬牙切齿地恨过他，曾经无数次口无遮拦地诅咒他，可听到他将不久于人世后，她心里竟然是酸酸的，没有丝毫快感。倒是有一种无奈和失落，像似一个斗士失去了对手后的孤寂。
杨娜温柔地抱了抱母亲。
“妈，你看这事怎么办？”
“哎，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，妈不反对。你就陪他走完最后的这段人生吧。”
“妈，你千万别表现出来啊，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。你一下子对他太好也不行，要表现得合情合理，好吗？”
柳慧沉思良久，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。
“行，妈听你的！就当自己积德行善做好事了。”
8
囡囡从幼儿园被接回来时，圆圆的两只大眼望着杨超群。
“老爷爷，你是谁？”
杨娜赶紧让囡囡叫“外公”，囡囡高兴地答应着，一点都不生分。杨超群一把抱过囡囡，高高地举起来这个小公主，囡囡禁不住“咯咯咯”地笑了起来。
“外公，举得真高，你真棒！”
杨超群在女儿女婿和外孙女的簇拥下坐在了餐桌旁。他不时地瞄着柳慧的脸色，柳慧神情淡然无悲无喜，眼神从不和他正面接触。
自从杨超群住进了女儿杨娜家后，囡囡去幼儿园就由他接送，他终于体会到作为长辈的存在感和满足感。
两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，杨超群隐瞒着自己隐隐的胃痛，每日乐呵呵地早起晨练，除去接送外孙女的固定任务外，还帮着柳慧买菜拖地倒垃圾。柳慧对他的态度也在一天天地缓和。只剩他们两人在家的时候，也一起坐下来聊聊天。
“杨超群，你对囡囡这么有耐心，想当初对杨娜可没这么好。娜娜小时候都不敢靠近你身边。”
“就是，我现在后悔死了！年轻时不知道疼孩子，都说这隔辈人才知道宠爱，还真是这么个理儿。”
“依我看啊，你就是个自私的人。只顾自己的感受，从来不替别人想。”
“柳慧，你这话说的真对，我年轻时怎么就不明白呢？当时就想和你较劲，惹你生气是我的营生一样。其实，我最对不起的是你。娜娜毕竟有自己的生活，而你的生活都让我给耽误了。对不起。”
柳慧听杨超群这样说就是一愣，真没想到他还有认错的时候。
“柳慧，谢谢你不计前嫌收留了我，让我体会到天伦之乐。我这一生也算没白活啊。”
柳慧略一沉吟，杨超群的话语里好像多了些什么意味。
“杨超群，说些灰心丧气的话可不是你的性格。难道一点小病就吓到了你？”
杨超群笑了笑，然后把话题引到了别处。
“柳慧，我看娜娜一直在鼓捣那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