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的春天——携母进京寻医记
王广峰
手术室外的焦灼
时间：年1月7日
地点：北京·首都医院心外科
手术室外的等候大厅里，我一会儿坐下，一会儿站起。拥挤的人群，逼仄的空间使我胸闷气短，那疲惫的神经线上分明回荡着血涌的声响。我不停地搓手，恍如置身冰窟，寒气从脚底袭上心头；忽而又如铁板炙烤，额头挂满了汗珠涔涔而落。妻子见状，不停地安慰：“咱妈没事儿的。董主任做了将近两千例这样的手术，至今保持零死亡的纪录。你就放心吧……”
我摆了摆手，无心回应。
俗话说，母子连心。这是给我生命的人，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。而此刻，她就躺在手术室里，接受心脏搭桥手术，手术等级为四级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。可我在手术室外束手无策，只能焦灼地等待。
下午四点十分，等候厅的电子通知牌上提示老妈的手术结束。不多久，我收到了董主任的短信，一共八个字“一切顺利，手术成功”。我和妻子击掌相庆，不知何时，不争气的泪水汩汩流淌。
我不知道为何流泪，我只知道老妈终于闯过了第一关。接下来还要经受血液排异和肺部感染的考验。但是无论如何，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开始。回想这次进京求医的经历，真可谓五味杂陈、百感交集……
纠结的进京路
时间：年12月20日
地点：山东·医院心内科
根据心内科贾主任的医嘱，今天老妈做了心脏造影。检查结果是三根冠状主动脉，有两根堵塞达到95％以上，一根堵塞达到75％以上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。这样就有了两个选择：一是做心脏支架手术，这种手术创伤小，安全系数高，但是治疗效果不能保障；二是做心脏搭桥手术，创伤面积大，危险性高，但相比支架疗效明显。时间不等人，必须马上做出选择。
面对年愈七十、又有二十多年糖尿病史的老妈，我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征询当地医生的建议，也是各有道理。无奈之下，我和妹妹决定先期赴京，医院咨询专家的意见。我们兄妹俩于18日来到中医院，在吴教授会同心外科的医生看完老妈的心脏造影光盘后，给出了一致的意见：必须选择心脏搭桥手术。
回来后，我一夜未眠。怎么办，怎么做通老妈的思想工作，怎么面对万一有闪失的局面，我心如乱麻。
经过家庭会议，全家一致同意进京治疗。在同学的帮助下，我医院。在十余天的漫长等待中，老妈的心理压力明显加重，终日失魂落魄、茶饭不思，夜里还时常惊醒，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，恨不得立即赶赴京城，尽早结束这煎熬纠结的日子。
年1月1日，我们终于踏上了进京寻医的路。一路上，我心情沉重，回想老妈为这个家日夜操劳，付出了毕生心血，我就暗下决心：不计得失，倾尽所有，也要把老妈从生死线上抢夺回来，让她再多陪伴我们几年。
我的精神路标
时间：上个世纪九十年代
地点：山东·滨州
从懂事起，我就知道家里经济拮据，一直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。父亲一人工资要养活四口之家，还要赡养年迈的爷爷奶奶。老妈就做些小生意补贴家用，风里来雨里去，受尽世态炎凉、人情冷暖。为了给我兄妹改善生活，老妈每每都是傍晚去菜市场，商贩们此时急于回家而往往都会廉价售卖。老妈就像一个文物商满市场“捡漏”一般：有时候买回来一包碎肉，剁成馅裹馄饨；有时带回来半扇羊骨架，熬汤炖菜；有时弄来一堆菜叶，就腌成小咸菜……
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，我和妹妹都明显有些“营养过剩”。
年冬，我的奶奶离世。老人罹患食道癌，从夏天确诊到去世的这段时间里，老妈陪伴在病榻旁，衣不解带、亲侍汤药、擦洗按摩、端屎接尿。在她的悉心照料下，奶奶走得很安详。每当谈及此事，邻里乡亲都交口称赞，就算亲闺女也不过如此……
有人说“一个好女人，幸福三代人”，老妈当之无愧。老妈没有多少文化，但是在我的成长过程中，她是我的人格导师，是我的行为楷模，是我的精神路标！
病房里的春天
时间：年2月4日除夕夜
地点：北京·医院
老妈度过了危险期，又转院来到医院进行术后康复治疗。看着气色日益好转的老妈，我的心里也多少有点儿宽松的余地。大年三十，我在出租屋里给老妈准备年夜饭——龙虾面、清汤海参、酱牛肉、三鲜水饺——忙活了一下午，当北京冷清的街道华灯初上时，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列在病床的横板上，老妈边吃边流泪。临床的阿姨投来羡慕的目光。
“老姐姐，你好福气，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……”
“都是我妈教得好！”我抢着回答，引来大家一阵笑声。老妈也抹掉眼角的泪珠，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。
窗外寒风呼啸，病房里却温暖如春。
3月15日，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。我和老妈都一夜未睡，整理了一遍又一遍那几件并不繁杂的行李，坐等天明。
出院门的那一刻，我恍如隔世。在依然料峭的晨风里，分明看到门前的小树上钻出了零星的嫩芽，渺小柔弱又迎风翘首……
母亲脸上绽放出笑容，嘴里念叨了一句：真好，眼看这春天啊，说来就来了……
作者简介：王广峰，中学语文教师。山东省诗词学会会员、滨州市诗词学会理事、竹韵汉诗协会会员。